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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2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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柳傾和騎著高頭駿馬攆了上去,婚車停在正門外,賀蘭葉手持團扇覆面端坐其中,婚車其後綴著長長的隊伍。

漠北是萬倉鏢局的本家,家中大姑娘成婚,無異於是這十幾年間最大的喜事。幾百號鏢師騎著馬手持鏢旗,穿著同樣著裝,整整齊齊,氣勢威武。

柳家的人少,滿打滿算幾個主子,柳夫人又不去游城,只有柳大公子柳七郎陪著柳傾和,再把爾涼之恒加進去也不夠看。虧著康司守做主,帶著司守府一眾衙役府兵充作姑爺家,把門面撐了起來。

賀蘭葉坐在婚車之中,聽見外頭熱鬧滔天的喧喧嚷嚷,鞭炮劈裏啪啦放了一路,道路兩側都是漠北人熱情洋溢的祝福賀詞,一聲接著一聲兒。

賀蘭葉坐了會兒,上眼皮就垂了下來。

直到一個粗獷的笑聲驟然響起,驚得賀蘭葉立即睜開了眼。

她聽見外頭的交談聲,忽地發現,她居然坐在婚車中都瞇著了。

有這麽困麽?賀蘭葉又不敢揉眼睛,只得用力眨了眨眼,悄悄掐了掐自己的大腿,保持清醒。

漠北主城說大不大,說小也不小,綿延的婚隊從頭到尾繞了一圈,足足用了一個時辰的時間,等騎著高頭大馬的柳傾和抵達賀蘭家正門時,正巧處於吉時。

柳家沒有女兒,柳夫人與平氏周氏商量時,平氏周氏提議讓桃兒杏兒來牽賀蘭葉下婚車,柳夫人卻拒絕了,說她自有主張。

等載著賀蘭葉的婚車停下時,她手中還捏著團扇覆面,等著她妹妹來牽她袖子。

卻不料,從正門裏走出來一個身形纖細的少女,眉心一點紅痣,少女穿著嬌嫩的鵝黃裙衫,梳著雙丫髻,埋著頭直沖沖朝婚車走來。

“嫂嫂。”少女走到了賀蘭葉婚車跟前,勾起了垂紗,伸出手來要牽她衣袖時,低聲喊了句。

賀蘭葉聽到聲音,遮在團扇後面的臉差點扭曲了,忍笑忍得全身發抖。

柳夫人居然讓她小兒子男扮女裝充作小娘來迎她進門!

賀蘭葉憋著笑,顫巍巍擡起手,廣袖被柳七郎一把捏著,等喜娘扶著她下了婚車,柳七郎牽著她袖子,領她進門。

周圍不少人都憑借柳七郎眉心的一點紅痣把人認了出來,哄然大笑。

“這位小娘真可愛,以往怎麽沒見過?”

“小娘子可許了人家,若是沒有,讓你嫂嫂給你找個好人家?”

柳七郎一點赧然都沒有,高昂著頭顱,一臉驕傲,全然把這些打趣當做了誇獎。

賀蘭葉偷笑得整個人都精神了,跟在柳七郎的身後被引進了新房。

這個院子是才辟出來的,處處都是新的,屋裏頭的打扮也是柳夫人依照著她們家的規矩鋪裝起來,一進去,不像是漠北的房子,與臨陽新房倒是有幾分相似。

榻上鋪了一層桂圓大棗花生蓮子,賀蘭葉坐下的時候,趁著人不備,悄悄用袖子掃拂到一邊。

新房裏塞了不少人,桃兒杏兒都眨著眼看抱臂站在最前頭的柳七郎,因為有柳傾和在前做過表率,她們很容易就認出了這個小姐姐是姐夫家的弟弟。

姊妹倆對視一眼,依稀猜出了姐夫家中的怪癖。不過作為一家人,好心的姊妹倆決定替他們保守秘密。

只是桃兒有些猶豫,仔細看了看柳七郎,趴在杏兒耳邊道:“……你說柳家大哥哥會不會也?”

賀蘭葉忽地聽見自己兩個妹妹爆發出大笑聲,有些好奇,悄悄移開了一點扇子,看見是柳傾和在賀蘭寒與柳大公子的陪伴下進來了。

柳傾和不需要任何人提醒,自發上前一屁股坐在賀蘭葉身側,他的手掌包著賀蘭葉的,移開了她手中的團扇。

賀蘭葉垂眸,視線順著團扇邊沿逐步上移,慢慢落在了柳傾和的臉上。

兩人四目相對的瞬間,柳傾和抑制不住得紅了耳廓。

賀蘭葉不敢看他了,生怕自己新上任的夫君一個害羞過頭,臉比她這個新嫁娘還紅。

少女打扮的柳七郎負責端上烤肉與酒杯,賀蘭葉並柳傾和同牢合巹後,兩人各取一根發絲相結。

賀蘭葉把紅絲相系的發絲遞到柳七郎手中盤上時,周氏來叫人了。

“禮成了就趕緊出去,外邊賓客都等著呢。”她把賀蘭寒柳大公子趕緊往外推,“去,你們做哥哥的先去幫忙招待招待。”

屋裏頭的姊妹們也被攆了出去,周氏風風火火,很快房中只剩下賀蘭葉並柳傾和。

“姑爺也別坐著了,趕緊兒去換了衣裳,”周氏催促著,“你出去了我才好給玥兒準備吃的,她餓了一天,怪可憐的。”

賀蘭葉開始還笑吟吟看著,聽到這話,精神一震,趕緊推著柳傾和:“去去去趕緊出去!”

千萬別耽誤她吃東西!

從早上卯時起身,如今都申時了,她就吃了一小碗餃子,硬生生捱著,當真可憐無比。

柳傾和還想與她執手凝視,忽地被這麽粗獷的一打斷,什麽念頭都沒有了,只得起身叮嚀道:“那你先吃些東西,我很快就回來。”

周氏領著柳傾和出去,不多時,就讓桃兒送來了一碗酥酪。

賀蘭葉讓妹妹來幫她好不容易把頭面拆了,喜服也換成了金紅色的襦裙,來不及卸妝,挽了袖子就先去吃。

酥酪似乎是剛蒸出來的,沒有加蜜糖,賀蘭葉嘗了一口覺著有些腥味重,吃了一口就實在吃不下去。

“桃兒,你去廚房幫我弄一桌菜來。”賀蘭葉不想在大喜的日子為難自己,吩咐妹妹幫她去弄些好吃的。

桃兒聽話得很,很快就從廚房弄來了一小幾的菜點,和杏兒兩個人給她擺了一桌。

“姐姐,這些你瞧著可夠,若是不夠了我再去拿。廚房裏正在燉肘子,我要不要也去給你拿一個?”桃兒問道。

桌上已經有七八道菜,其中主菜就有倆。賀蘭葉明知道她再餓也吃不完,卻不知道為何,聽著燉肘子,忽然就饞了。

“行,待會兒給我弄一份來。”賀蘭葉說罷,讓桃兒杏兒坐下,與她一起先吃。

這席面都是周氏平氏一個個敲定的,擔心柳夫人她們南方人不習慣這邊的飲食,中間還專門添了三五樣臨陽菜。一桌子色香味俱全,引得人食欲大增。

賀蘭葉一筷子接著一筷子,不多時,賀蘭葉面前的一盤清蒸魚,都讓她吃的只剩魚骨架了。

“姐姐你今天真的很餓啊。”杏兒看著埋頭苦吃的賀蘭葉,不由咬著筷子十分同情她,“成婚真可憐。”

賀蘭葉吃完嘴中食物,放下筷子溫和說道:“沒有什麽可憐的,只是我忘了吃罷了。不過我可以保證,等杏兒你們成婚的時候,絕對讓你們吃得飽飽的,不餓肚子。”

那邊桃兒已經換了雙筷子給賀蘭葉夾了一碗的菜,心疼道:“姐姐你趕緊吃吧,別操心我們了。我和杏兒到時候大不了袖子裏藏些肉幹,總餓不著自己。”

賀蘭葉怔了怔,頓時後悔的捶胸頓足:“我怎麽就沒有想到這一點!”

素來精明的一個人,也在這種事情上栽了跟頭。賀蘭葉揉揉額角,不由擔心自己是不是燒壞了腦袋。

吃到一半,桃兒杏兒又去廚房端來了一份燉肘子,桃兒手中托盤除了肘子,還有一份花菇鴨掌一份蔥爆牛柳,全是肉食。杏兒端來的則是杏仁豆腐,蜜餞鴨梨這種甜口。

姊妹三人甩開膀子下筷如神,一大桌菜肴她們斷斷續續吃了半個時辰,終於見了底。

桃兒杏兒半大年紀正是長身體的時候,敞開了吃也嚇人,與賀蘭葉旗鼓相當,吃完後,姊妹三人齊刷刷癱坐在涼椅上,目光呆滯。

“姐姐,我們吃的會不會太多了?”杏兒摸摸脹鼓鼓的小肚皮,有些苦惱,“若是長胖了娘肯定要說我。”

“沒事,你們正是長個子的時候,胖不起來。”賀蘭葉摸摸自己的小肚皮,感慨道,“要胖也是我先胖。”

之前她的運動量一直很大,自從回到漠北,就在金月湖動了一次手,還直接病倒了,半個月的時間什麽也沒有做,她自己都感覺到她體力沒有以往好了。

這種情況下她還吃的這麽多,說不定還真要長胖了。

賀蘭葉捏著自己小肚皮,思忖著是不是裁新衣的時候要放量些尺寸了?

“姐姐,你這會兒趕緊去洗臉吧,吃得妝都花了。”桃兒給她比了比臉上,口氣嫌棄。

賀蘭葉取了手持鏡一看,立即把鏡子倒扣下去,繞到屏風後去洗了臉。

新娘子不求天下第一的漂亮,起碼不能是像鬼一樣的恐怖。賀蘭葉怎麽也想不通,不就是吃了個飯麽,怎麽把本來好看的妝容,吃成了女鬼妝?

她不由慶幸這會兒屋裏頭只有兩個妹妹,還沒有外人看見。

屏風後放著幾桶熱水,等賀蘭葉洗了臉,她想了想,索性直接洗了個澡。

賀蘭葉速度也快,等她穿著襦裙擦著長發,清清爽爽素著顏出來時,桃兒杏兒已經把龍鳳喜燭點上了。新房裏頭光線一亮。

而與此同時,外頭吵吵嚷嚷著,賀蘭葉聽見了柳七郎還未變聲的少年音,不知道說到了什麽,笑得聲音快要把房頂掀翻了。

桃兒杏兒用最快的速度把桌子上的殘局收拾了,飛速攔在門口去。

賀蘭葉站在內間沒有動,她豎著耳朵聽外頭的動靜。與桃兒杏兒交談的是大哥,說了幾句什麽話之後,聲音逐漸消失。

而後,門被扣上。

一個略顯沈重的腳步愈來愈近。

珠簾被掀起,發出碰撞的清脆琳瑯之聲。

而後,穿著一身喜服的柳傾和出現在賀蘭葉的眼前。

他似乎吃了些酒,眸中含光,又像是很清醒,腳步平緩節奏均勻。

柳傾和掃過被堆積在一起的餐盤筷子,笑著道:“吃好了?”

“嗯,今次宴席不錯,吃的挺好的。”賀蘭葉老老實實說道。

“娘她們提前半個月就修修改改,能不好麽。”柳傾和打趣道,“我娘也是,這裏頭有些是她負責的,她生怕出問題,就一直盯著,直到散了才肯回去休息。”

“這次真正累著的,也就是她們了。”賀蘭葉輕嘆。

柳傾和笑著勾了勾她發絲:“你也累著了。”

“沒有你上一次累,”賀蘭葉眸中一動,“你上一次做新娘的時候,還受著傷呢。”

柳傾和抿著唇盯著她樂:“心疼我?”

賀蘭葉卻從這一眼中看出了些不同,她警惕地往後縮了縮,擡擡下巴:“是挺心疼你的,後面熱水給你放好了,快去洗洗身上酒味。”

兩個浴桶,她占了一個,還有一個給柳傾和預留的,這會兒剛好。

柳傾和聞聞自己身上的酒氣,乖乖往屏風後邊走,嘴裏頭還給自己辯解道:“我沒有喝多少,全讓七郎給我換成白水了。只是身上沒有味道給人發現了不好,故意潑了一杯。”

這點賀蘭葉也發現了。他一身酒氣卻沒有酒意。

對於做得好的,賀蘭葉不吝誇獎:“很棒。”

隔著屏風裏頭水聲嘩啦,外頭的賀蘭葉坐在鋪著紅綢的榻上一個哈欠連著一個。她今日也困得厲害,想了想她與柳傾和到底也是老夫老妻了,也就懶得等新夫婿,直接躺在裏側拉起被子就睡。

柳傾和洗的動作很慢,他想了很多,等他終於穿著白色內衫擦了發出來,滿身的燥熱正等待著解救,結果一扭頭,就看見賀蘭葉躺在床上睡得正香。

是真的睡得很香,張著小嘴呼咻呼咻,一看就累得夠嗆。

柳傾和幹站了片刻,一扭頭回了屏風後,又嘩啦啦潑了兩桶冷水。

第一次的新婚之夜,一個人睡床,一個人睡地。

柳傾和這麽一想,忽然覺著第二次的新婚之夜,哪怕撈不到應該有的洞房花燭,他起碼還有床可以睡,頓時心裏就被自己寬慰了許多。

他擠了擠賀蘭葉,渾身散發著潮濕的涼意,瞬間吸引了睡夢中迷迷糊糊的賀蘭葉,等懷中少女自發擠進他懷中,柳傾和摟著賀蘭葉輕輕在她發間落下一吻,閉上眼,享受著來之不易的新婚之夜。

次日清晨,賀蘭葉醒來時,發現她與柳傾和交頸而眠,呼吸交織,好不親密。

她眉眼一彎,順著還在熟睡的柳傾和眉心親了親,而後起身。

“不再睡會兒?”柳傾和根本就是醒著的,懶懶伸手抓著她。

賀蘭葉搖頭:“還有去給娘她們敬茶呢。”

柳傾和嘆了口氣,新婚第二天的溫存也享受不了,只得抹一把臉,跟著媳婦兒起床。

如今算是新婚,賀蘭葉與柳傾和穿著以紅色為主的常服,去廚房端了兩碗酥酪來。

賀蘭葉一看見酥酪,就想起昨晚吃的時候有些腥膻,有些抗拒:“就這個麽,沒有煮的粥?”

“就這個,先將就將就啊。”

柳傾和遞給了賀蘭葉調羹。

賀蘭葉估計昨兒只是她胃不舒服,倒也沒有多想,吃了一口。

一股子腥味沖的她頓時反胃,撂了調羹偏過頭就是幹嘔。

柳傾和頓時驚了,扶著她:“怎麽不舒服了?”

賀蘭葉有氣無力:“昨兒喝了點涼水,好像胃有些不舒服了。”

得知只是喝了涼水,柳傾和才松了口氣,擡手把著賀蘭葉的脈,口中叮囑道:“你剛病好,入口飲食註意著些,仔細又病了去……”

柳傾和說著說著,眉頭忽地挑起來,臉上有些遲疑,反覆抓著賀蘭葉的兩只手腕換著摸脈。

賀蘭葉虛心受教,一邊聽一邊重重點頭,聽著聽著見柳傾和沒聲兒了,擡眸疑惑:“怎麽,我脈象不太好?”

她看著眼前的柳傾和額頭居然有些滲出了汗,瞳孔緊縮,心也不由提起來:“是不是我病沒有好全,又嚴重了?”

“不是……”柳傾和反反覆覆把脈好幾次之後,終於信了自己得出的結論。他盯著賀蘭葉的眼神有些飄虛,面色呆滯,“……脈象挺好的。”

賀蘭葉收回手,擰眉:“柳五,你沒事吧?”

“我……我沒事。”柳傾和手都在抖,嘴皮子也跟著抖了起來,本來紅潤的臉色漸漸退去了血色,有些發白。

賀蘭葉一看,心裏一驚,口吻嚴厲:“柳五,到底是怎麽了?”

柳傾和眸中露出茫然與不知所措來,他見賀蘭葉一頭站起來,猛地跳起來雙手緊緊扶著她。

他剛把賀蘭葉扶住,自己楞了楞,聲音虛弱:“賀蘭……你扶一下我,我站不穩了。”

賀蘭葉有些納悶,扶著腿肚子都在發抖的柳傾和重新坐下,見他眼神都發直了,忍不住放軟了聲音:“柳五,夫君,怎麽回事,你說啊?”

柳傾和聽見她的聲音,眼珠子轉了轉,看起來緊張又心顫,硬朗的青年茫然之餘甚至流露出一些委委屈屈。柳傾和聲音緊澀幹巴巴,吞咽了幾次,而後無比輕飄暈乎乎道:“賀蘭,你好像……懷……懷……懷孕了……”

作者有話要說:柳七郎:講一個笑話,威風堂堂柳傾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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